予君枇杷树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我们》10

一年之后,我想起了我似乎还有个软件叫做老福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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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昨天那场斗殴之前,我两不说话但至少还能看见铠。


如今……


我在狙击镜里寻找剑士的身影,无果后也懒得再找,我说过除非铠知道自己哪错了,不然我决不原谅他。


我和铠就这么耗过了一个夏天。


魔种依然会暴动,气温该升高还是会升高,一切都与往常一样。


我以为我和铠就这样了,即使擦肩而过也当做互不相识。


八月已经过了三分之一,可夜晚的风也没有凉快多少。风卷着尚有余温的沙子一阵一阵扑在人脸上,每晚洗脸盆底都铺了层沙子。


这几天我感觉嗓子刺刺的,尽管喝了很多水依然没改善多少。


我上一次感冒好像是父母刚过世那阵,伤心和压力让我大病一场,那次玄策吓惨了,趴在床边哭着让我别丢下他。


昏昏沉沉之间,我找木兰姐批了假。


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


床边没有那个眼睛肿得像核桃的小哭包,我扶着额头笑笑,虽说那段日子过得很艰难,但是我依然像每一个家长那样怀念玄策小的时候。


床头放着水,长城正处于多风季,大漠的风经过奔波来到这里也只能无力卷着几颗沙子拍在门板上意思一下。

门外静悄悄的,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在烈日下如往日一样警戒着。

  

长城不允许脆弱,病好了我就去找木兰姐。


木兰姐的脸上全是沙尘,长安城里女孩子的娇嫩皮肤和漂亮衣裙她全都没有,只有樱色长发在烈日下微微扬起的弧度。


木兰姐灌口水,一抹嘴,眼睛仍然盯着什么都没有的远方。


“病好了?记得去和另外两个小队交接情况。”


长城小队的日常工作分为两个人放哨和两个人执勤,一个人负责定时和其他小队交接情况。放哨的人站在烽火台旁警戒远方的敌袭,而执勤的人则是在小队所属的范围内巡逻避免有漏掉的敌人。


少了一个人,其他队友的工作量就会增加。


“抱歉,木兰姐,给你们添麻烦了。”


木兰姐摆摆手:“又不是你想生病的,最累的是铠,你应该和他好好谈谈了。守约,你不是那么冲动的人,怎么会和铠打了两次架?”


为什么?我也想问。


一场病带走了当时的冲动,回忆起来我只剩下深深的无力。


孤独的剑士穿过大漠来到长城肯定经历了许多,剑士的生命被他自己牢牢攥在手里,不放开给其他人看一眼,即使那个其他人叫做“同伴”。


这些我都知道,可为什么还觉得愤怒去揍了铠两次我也不清楚。


迷雾总会干扰狙击手的视线,同样的,我不喜欢这样不清不楚,但我想不出来自己是怎么回事。


生了一次病像把脑子里多余的愤怒带走了,这次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和铠好好谈谈。


从木兰姐那里我知道昨天铠帮我顶了放哨,而今天轮到他和玄策执勤。


相比较,交接的工作要轻松许多,我和相邻的两个小队交接完今早的情况后就等着铠他们回来。


我用手指拨了下腰间的小布袋,心里略过许多可能出现的情况,但等我见到银发的剑士,我只想着——似乎很久没有见过了。


木兰姐说的没错,我两就跟小姑娘一样矫情,不,矫情得可能只有我一个人,某个被揍了两次的剑士可能根本不在意。


我跟玄策换了位置,由他做交接,我和铠执勤。


剑士看见我没什么表情,换了个人和他一起巡逻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轻轻呼出口气,弹弹小布袋,对他说:“铠,我们谈谈。”


我敢拿玄策的晚饭打赌,铠有一瞬间紧绷了起来。


幸好,我的记忆力还不错,我一回想就知道哪出了问题。


这话我以前和铠说过,结果呢?我两第二次打了架。当然,曾经我还气到骂剑士是猪,这事一定不能让他知道的,不然第三次打架估计也不远了。


我继续说:“上次的事抱歉,但我不会对第一次揍你说对不起,毕竟那不是我的错。”


铠依然沉默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同伴是相互保护的,而不是用武器对准的,我的枪沾过很多血,唯独没有同伴的。你知道当初射出那颗子弹时我想的是什么吗?”


我捏着小布袋,没什么感情地陈述着:“我想——啊,百里守约,你真是个废物。”


铠终于有反应了,他硬邦邦丢过来两个字:“没有。”


我继续说:“枪在我手里对准的却是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吗?‘狙击手,记住这个致命的位置’,是的,我记住了我也付出了行动,可是之后我后悔了,当时我可以跳下长城和木兰姐他们一起制服你,但是我没有,我失去了一个狙击手该有的冷静和一个同伴该有的责任,我差点亲手杀死同伴,这不是废物是什么呢?”


剑士的眉头皱起,我在他脸上看到了迷惑。


他说:“但是当时不那么做,受伤的是你们。”


我问:“那你在之前为什么不跟我们说清楚魔铠出了问题?”


“有用吗?”还是这一句话。


我告诉自己要冷静,没有人能理解荒野上徘徊的独狼的思维,除了另一头独狼。


我问铠:“为什么说没用?”


剑士活动了下包裹着手甲的手,在他的控制下,手甲缓缓消散,露出苍白有力的手掌。


“我的力量来自它,魔铠是有生命的,当它不安分的时候,我无法控制魔铠的力量,当力量失控我清醒后,身边总是有很多破碎的尸体。我无法控制‘我自己’,所以当时我让你记住那个位置,在魔铠彻底失控前,我将那里的力量减弱,让你能杀死我。”


冰蓝色的眼睛转向我,剑士淡漠地说:“所以有用吗?告诉你们后,魔铠依然会失控。”


说清楚以后我还是不能理解剑士。


也许异乡人跟大唐人脑子的结构存在差异,我这么安慰自己。


我拉过铠的手,剑士的手跟他的人一样,苍白而冰冷。


我把小布袋放在他手心里,用他说过的话回敬他:“剑士,记住这个东西。我不想送你第二次。”


布袋里是那颗穿过银发异乡人胸膛的子弹。


长城守卫军的家在长城,坟墓也在长城,总有一天我们也会被魔种杀死,我不能一下子让铠明白同伴的意义在于生命的交付而不是实施死亡权利的拥有者。


直到我死去的那天,不管有多久,我会慢慢告诉这匹在长城扎根的独狼,他不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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